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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爱如山

我所在的城市已经是初春了,可天还是黑得这么早,才7点就已经灰蒙蒙的一片了。

我从一家餐厅里走出来,满身疲惫。不是餐厅的饭餐不可口,恰恰相反,饭菜可口极了,也丰盛极了,比普通的家常菜不知好了多少。请这顿饭的是一些事业有成的人。我知道,虽然我们与主人家坐在同一张桌上,吃着同样的菜,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但我们却是真真实实的两个世界的人。席间父亲几乎讨好的点烟,敬酒,那姿态让我越发不能忍受,也让我越发的自卑起来,仿佛放低身子的是我一样。

这时,街道上已是华灯初上,闪烁的车灯与霓虹广告牌宣告着“今夜无人入眠”。我往着灯光最耀眼的地方走去,想让它照亮我心中的阴霾。忽然,父亲走到了我的身后,用手搂住了我的肩。我下意识的别过头去看他的脸,映入眼帘的却是父亲略微发白的鬓角。我这才发现现在的我在不停地长大,而他却像一颗老树一样,“带着不可抗拒的死亡的速度”一步一步向着生命的衰落走去。本需踮脚才能将自己的头碰到父亲的肩膀的我,一眼就已经和父亲一般高了。是啊,只是一眼的功夫,十几个年头就过去了,小树蹭蹭蹭的往上蹿,而老树却开始数着枯叶过日子了。时间,是用年轮也留不住的忧伤。

他搂着我的肩,略带胡茬的下巴摩挲着我脸。他用他略粗犷的声音在我耳旁说:“等久了吧,我也不想拖这么久……”他边说,我边点着头。确实是这样,我早早吃饱就在旁边坐着等他,看他跟那些“成功人士”

抽烟,喝酒,“谈笑风生”。他见我点头又继续说:“你可以给我脸色看,但不要给那些叔叔伯伯脸色看。他们都是我很敬重的大哥。”他指着那些请客的大人们。我还是不住地点头。

“那个伯伯家头好几个亿哦,不像你这个穷老爹……”

他说完这句话便放开了搂着我的手。本想继续点头来敷衍谈话的我听到他的话却是猛地一怔,过头去想要看父亲的脸色。可他也把头侧了过去,往前大步地走着,只留给我一个略显疲态与苍老的背影。

一瞬间,所有的烦闷,不安,焦躁,不耐,疑惑烟消云散,脑海中只留下父亲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面庞。

我的父亲也许不是最优秀最帅气最体贴最稳重最富有智慧的人,但他却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父亲。也许当一个男人身无子嗣时,他可以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但当一个男人有了孩子时,他是会再次成熟的——心里会开始惶恐,开始盘算,——怎样给孩子一个最好的未来?于是他们开始学着走天下,学着为家庭扛起一片天。也许刚刚父亲的低姿态就是这难以言表的苦楚的真实写照吧,活在这世界小小夹角中的男人们一定也是如此吧。

可我多么想告诉他啊!有些东西比这世间的一切浮华更加重要。那源自于血缘的羁绊敌得过千千万万的钱财和富贵!亲情的印记里,从我一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叫我儿子,我就叫他爸爸,于是,我成了他生活中不能缺少的一部分,他也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替代之重。也从那一天开始,我们的故事也拉开了序幕。时光将其在年轮上记录,岁月将它摩挲,这份感情被打磨得更质朴,更诚挚,也更深沉。

都说父爱如山,这一刻我体会得最真切,却也最心酸。

我的眼睛在一片绚烂的街灯中找到了那个男人。春寒料峭,瑟瑟的寒风一定像吹上我的脸颊一样拂过他的脸庞吧。他往街道的角落走去。他那越发沉重的脚步和越发黯淡的身影,仿佛要融入街道和时间的尽头的双重黑暗中。冥冥中,父爱在低语。我开始惶恐起来,不由地加快了脚步,仿佛是要失去什么似的。我大步的往前跑,想要追上前面那个男人,想要用自己的手搂住他的肩膀,想要多叫他千遍万遍——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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