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绗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在学校门口看见他了。似乎已经到了夏天
但对于这种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来说
一年四季都只是在碌碌无为地度过。他穿着整齐的校服
从头到尾每一个扣子都被好好地扣上
长袖被高高地卷起
似乎是大号的裤子
却遮挡不住那双白色帆布鞋
别人说是什么匡威。他给程绗的是接连而来的好感
以及强烈到想要搁下面子去接近的冲动。
程绗知道自己不可能去认识他
他望着自己满是油脂的运动鞋
裂了几条口
上面不知道在刚才又被哪一个路过的同学
或是狠狠或是不小心地踩了一脚
留下一道嘲弄般的印记
镌刻入他浑浊没有焦距的眼睛。他想
他的心也就是自己那不堪入目的装着
沾满了灰尘
无时无刻就会受到抛来的嘲弄。
天气越来越热
站在从学校下来的阶梯上
看见四周都是人潮涌动
刚运动后散发的味道
刻意去喷洒香水掩盖一切的味道
天生就混含着的味道在燥热下愈加污浊
犹如是没有丝毫甘露的沙漠
下面埋着不为人知的活死人。
他扯掉了厚重的校服外套
折叠整齐抱在手中
无意间看到了后面贴着一张纸条
已经是第二十六次了
家里存放的那些肮脏到不敢触及的纸条也已经达到了二十六张之多
其图案五花八门
还有一张是写满了绿色的
再用赤红在中间描摹出一个最大的单词。
又漏水了
屋顶上滴下的水珠在脸盆里发出一阵阵清晰的声音
外边的小巷中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
破旧的电扇悬挂在天花板上
拖着老掉牙的身躯工作
似乎随时可能掉下来。电视不知什么时候开的
放着一串冗杂的广告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怕没了命一样冲过去把电源拔掉。
——再下去
连电费都是问题了。
他死也想不到那个干净的少年居然对自己有好感
少年叫顾白池。名字像他的人一样干净清爽
是一种不如红尘的心态
以淋漓尽致之样展现在程绗面前。顾白池人缘够好
无论同一年段的还是学弟学妹学长学姐
都无不想和他套近乎
犯了什么小错老师也是一笑带过
根本不去理会
今后也不再提起
真是男女老少样样通吃啊他。
而程绗
每一个同学看见了
都无不上来踹一脚
上至学生会主席下至混荡社会的小混混
他就像一只毛毛虫。也不对
毛毛虫至少可以使一些娇身冠养的小女生退避三舍
但他却没有那个能力。他羡慕顾白池
但不是妒忌
又还是和顾白池玩在一起。
似乎是他们俩的关系
也经常有顾白池所谓亲如手足的挚友来找他麻烦
他记得第一次顾白池告诉他的——面对压迫
你只有站起来
才可以昂首挺胸。结果次次都是以拳脚相待
少了从前的那种懦弱
多的是一份气概
一份百兽之王的领导之权。但顾白池不知是怎的
忘了或者什么
没有告诉他
太过于把勇气与力量投放进冲动里
得到的只是一时骨子里的痛快
到最终也会伊始成泪。
有人告诉顾白池他的朋友出事了
也没想太多
毕竟朋友还是太多太多。一路上
他遗憾并没有目睹了一场血与血的碰撞
不然对自己今后的写作会大有好处。他到了现场已经是事发一小时之后
警方似乎发现双方已死
并没有叫来医疗车
而是半伏在地上
观察死者的尸体。
当顾白池不顾一切冲进人群中时
发现倒在地上的是程绗
心脏的下方插着一把血糊糊的匕首
卧躺在他身旁的
则是和顾白池关系非常不错的一个混黑帮的小弟。他眼睛红了
在周围这么多人的面前
巨大的悲伤涌出心田
是不是太大的心绪波动下
瞳孔会干涩到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在周遭几个围观的好友搀扶下
站了起来。
——顾白池
我再也不相信所谓的感情
我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
我再也不相信那些假惺惺即使表里如一的人
就像我再也不相信你
相信这些
我还不如去相信死亡。
——顾白池
我不知道第几次在阶梯上看见被阳光笼罩下的你
不需要掩饰
我已经知道了一切情况
你让我做这一切都是故意的
原来指使那些同学们在我身后贴纸条的那个人就是你
我对你恨之入骨。
——顾白池
不要问我怎么会知道的
你看到这封信
我已经是在前往天堂的路上
你让我知道了原来死也是一种解脱
再见了
我恨的人
或许我们不可能再见。
刹那
顾白池手死死攥着那张信纸
在当头一棒下
缓缓倒在地上
合上了眼睛
对世界说
这个或许干净的少年已经永远不在。如果此时他会醒过来
看看身后
一定会发现有一个人拿着铁棍
心满意足地一笑。——原来你顾白池也有今天
既解决了那个智障
又让你命丧黄泉
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一个可以压低的声音夹着冷意的奸笑
似乎是留给顾白池最后的礼物。
无论是程绗还是顾白池
看到了标注"真心"的指路牌
到了下一站时却发现两人从此相遇触手可及
又发现似乎对方比天空更加遥远。
只是他们不知道那个指路牌是被涂改后的罢了
原本上面写着的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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